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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命的邊緣,學會接住失落,溫柔道別──談流產的哀痛

文/周純媛諮商心理師

身為一名助人工作者,你可能沒有懷孕或生育經驗,但卻有極大的可能會遇上有流產、早產、不孕等各種為了受孕所苦的個案。面對有過這樣經歷的女性,很多家人朋友會給予她們像生產完一樣的照顧,幫助她們休養和復原身體不適。然而,照顧身體的做月子儀式結束後呢?對於失去胎兒或寶寶的準媽媽們,有多少人會注意到她們心裡頭經歷的流產?會去關心嗎?抑或是忽略、忽視,甚至不允許她們的?

《生命的邊緣》這本書,就是一本以「流產」為主題、探討古往今來流產女性在醫院、在手術台、在社會上、在家庭裡所承受的身心壓力的書籍。除了身體需要接受的醫療處置,同為心理師的作者,特別以個人經驗和專業知能出發,帶領大家去看見、去關注、去復原「因流產所造成的身心傷痛」。

我是一名心理師,也曾是一名不孕症患者,在尚未接受試管嬰兒療程之前,我以為我懂能夠理解不孕夫妻個案在人工生殖過程中承受了什麼樣的身心壓力,直到我自己為了受孕而開始接受各種手術、療程,那時的我才真正明白那每一次的內診、每一次的排卵監控、每一次的超音波,就像是一次次坐在法庭內等待宣判一樣,即使我已經做足「盡人事、聽天命」的心理準備,在每次回到生殖中心前的那個夜晚,幾乎都是失眠到夜半,亦或是天光未亮時便甦醒等待。不孕患者得面臨無數次在檢查台上、診間內等待著醫師的宣告,才能知道這次的求子抗戰是成功還是失敗,而每一次的宣告決定不孕患者究竟是往前過了一關,還是得退回原點重新開始。

生殖中心的門庭若市恐怕是一般人難以想像的。

為了等待醫生十分鐘的說明指示,從早上七、八點等到下午兩、三點是家常便飯,掏空腰包購買昂貴的自費藥品也是兌現處方箋的必備行程,在進行人工生殖的療程中,身體、心理和存摺經常一併在消磨殆盡。為了加快效率,診間內牆邊放著等候椅讓下一組患者先入內等候,記得有一次坐在等候椅上,清楚地聽見醫生與前一位準媽媽的對話,當醫生宣告她十七週的胎兒因故流產,她哀痛的神情與哭聲讓我不忍直視,從醫生勸說她先讓身體好好休養的對話中,聽得出來她已經試過許多次療程了,在那鍥而不捨的過程中,每一次的嘗試究竟要鼓起多少勇氣,而每一次宣告失敗的心碎與破滅又要如何去領受和承接,實在難以想像。

母親跟胎兒(或寶寶)之間的感情究竟是從哪一刻開始呢?我想只有跟懷孕有關的人才知道吧!作家葉揚在《我所受的傷》一書中,極富情感地述說了自己在失去第二個寶寶後的生活調適與心路歷程。

我跟寶寶說了再見,下一次,希望妳也有哭。
我被推出手術室,身分變成了死產產婦。

即使幽默樂觀如她,這兩行真心話也現實地讓人心如刀割。

將近十年來,我在會談室裡聽見各種不同為了受孕而受苦的故事,不同情境脈絡下的「流產」,對於當事人的影響真的大不相同,好比「產檢時發現胎兒有先天心臟病的高度可能,一出生可能就要動手術,而不得不決定引產的準媽媽」和「懷孕期間受到先生暴力對待而流產的太太」,她們的一定完全不同;又例如「沒有期待自己懷孕的女性,得知自己懷孕後又流產了」和「十足期待懷孕的不孕症婦女,得知自己懷孕後又流產了」,她們的一定大相逕庭。還有許多外在環境和支持系統的因素,也都對於流產女性身心的復原有很大程度的影響。

寫給曾經流產的妳

「流產」對一個人生理和心理的影響,可能超乎大家原本的想像,身體的受傷看得見,心理的創傷,卻可能不小心被忽視了。若妳正在面臨此事,或是曾發生此事、自覺尚未復原,非常鼓勵妳找一個安全且信任的人,好好地協助自己修復「心理的流產」所留下的傷。

寫給曾經陪伴另一半面對流產的你

當另一半流產後,或許你也因為這個無形的失去,而在心裡產生具大的哀傷。夫妻兩人承受的,絕對不單單只是一個未出世的胎兒或寶寶的流失而已,還是一個經歷重大事件後彼此能否相互扶持的考驗。允許她用自己的方式和速度去面對「流產」,接納她因流產所產生的各種情緒狀態,成為她身邊那個沒有離開的人,是寶寶留下來的功課,也是一份有機會讓夫妻感情更好的禮物。

寫給醫護人員與心理師等身心治療助人者

回到助人工作者的角色,你不一定有過「流產」的經驗,但身為一位專業的助人工作者,至少需要具備這樣的知識,才能陪伴和了解當事人所經歷過的經驗和感受,特別是醫生、護士等第一線人員,能夠具備足夠的知能,能富有同理心的傳達醫療相關訊息,對面臨流產的婦女或夫妻而言,都是一大仁慈,也對其後續面對流產所帶來的心理創傷,有很大的幫助。

事實上,助人工作者也不可能要親身經歷過所有的事情,才能協助個案。我們無法做到100%的感同身受,這是個限制,卻也是讓個案能保有詮釋自己生命故事權力的重要界限。擁有足夠的同理能力,讓那些看不見、卻真實存在過的生命,曾經擁有、又彷彿不曾擁有、不確定生命虛實、深刻感受到的失落與悲傷的女性,能有一個具備開放傾聽和接納的安全世界,好好療傷,是助人者能做的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