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輕員警接連舉槍自戕之後：談自殺者的糾結與痛苦

文/鄭雅之臨床心理師

2022年警察節（6月15日）前後，接連傳出兩位25歲警員疑似因職場霸凌而選擇舉槍自戕，許多網友留言「珍惜生命」，但也有網友批評是草莓族。然而，自殺者內心的糾結與痛苦，是無法僅憑三言兩語就能解釋。

身為心理師，每天的工作好像都繞在「死亡」話題上。有些人來告訴我「我得了癌症，可是我不想死」；有些人是鼓起很大的勇氣告訴我「我活得好痛苦，可以自殺嗎？」；也有一些人發現自己處在尷尬的困境「我一直都好想死，然後我發現得了末期癌症…」。

不論這些人是想死還是不想死，還是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想不想死，他們只有一個共通點就是：現在活著很痛苦！

一般的人聽到或發現自己想死，都會很快的對這件事情做對錯的判斷。認為自殺是錯的、是不應該的，所以會極力想要阻止或勸退想自殺的人。或者是替他緊張、替他擔心，也許還會因此覺得很害怕或覺得無力幫忙。對自己的話，則是會陷入我知道不該做，但實在沒有其他選項的糾結當中，造成更多的痛苦情緒。但事實上，「自殺」這個想法的最終目的是想要終結痛苦，也是在表述對目前諸多複雜的情緒感受，然後下了一個以為沒有辦法之下的辦法。

簡單來說，如果自殺者能夠找到其他解決痛苦的方法，大部分的人就不會去選擇自殺。

什麼事情影響了自殺？

也許你會問，很多人都很痛苦，為什麼有人選擇自殺有人則不？這件事情影響的層面很廣，跟遺傳、社會現象（經濟/媒體/社會事件）、如何思考事情、問題解決的方式、感受到的痛苦與折磨、面對情緒的方式、所處環境的壓力等都有關係，且是互相交互影響的。一個人要選擇自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對沒有想自殺的人來說可能很難理解其中錯綜複雜的決定歷程。我們也沒想過一個心情極度不好的人，在看到電視新聞播報某明星自殺的消息，即便只有30秒鐘，都足夠讓這個人升起或決定自殺這個選擇。很細膩的談自殺，會發現它不只是個人的事情，與社會及環境都有很大的影響。當然，最終做決定的還是當事人，只不過用這樣的角度來看待會讓我們有能力發現更溫暖的方法來陪伴而非一起感到無力。

別人跟我說想自殺該怎麼辦？

延續上述，當身邊的人出現想自殺的念頭時我們該怎麼辦？

避免判斷對錯

想要自殺的歷程很複雜，會選擇自殺通常是走投無路，而非不知道自殺不好。所以我們不需要再告訴他這件事的好壞對錯。

傾聽

好好聽他說。即便你不認同他的想法跟做法，也有耐心的聽他說。不用太擔心要怎麼給建議，只需要好好的傾聽。一個想要結束生命的人，會選擇找你傾訴(或選擇跟你告別)，都有特別的意涵。有可能你對他來說是生命中重要的人；也有可能這代表他在發出求救訊號。但不論如何，你會都是那個在他最黑暗時唯一能陪伴他的人。

給予意義

對自殺者來說，生活中的無望感(生活已經沒有什麼好期待的)是造成想要結束生命的重要原因。你可以邀請他一起來做些日常生活中的事情，例如：陪我去吃飯；我現在要去逛街沒人陪，你陪我一起去；我正好沒人陪吃消夜，我帶消夜去你家一起吃…等。或者是給未來一個小目標，例如：你等我兩天，我帶你去一個超漂亮的地方走走；我一直好想去(某個地方)，你改天陪我去啦…等。

找幫手

自殺會受到社會及環境的影響，也代表不是一個人就能夠完全幫助他脫離痛苦。加上自殺者感受到的負向情緒通常是強烈且長期的，在最黑暗的時期需要心理專業者的協助。陪伴引導他接受專業的協助是重大的任務。

我想自殺該怎麼辦？

那如果是我們自己陷在痛苦中，除了結束生命，似乎沒有其他選擇的時候該怎麼辦呢？

找幫手

即便你覺得被世界遺棄了、認為沒有人在乎自己，還是要記得找幫手。因為在那黑暗的時刻，只有自己能夠幫忙自己了。可以找誰？(1)能好好聽你說話，了解你的人。(2)心理專業人員。(3)當下你可以接觸到(看起來和善的)陌生人。

練習了解/覺察情緒

通常想自殺之前會經歷蠻長一段憂鬱的心情。這些心情每天都在變化，可能一段時間感受到輕微的心情不佳，一段時間每天都很難過很憂鬱，也可能一段時間都困在非常痛苦心情極差的狀況。依據不同程度的心情不佳，我們能夠照顧自己方式都不一樣。但前提是，我們能夠區辨且發現自己正在哪個程度的憂鬱中。

對症下藥

持續練習覺察情緒之後，我們可以將心情不好分成三種等級，依據不同的等級有不同照顧自己的方法。

1. 感到非常憂鬱且有自殺想法：尋求專業協助、想辦法讓自己待在安全的環境。
2. 常感覺憂鬱：行為活化(改變行為也可以改變我們的想法和情緒，例如：越不想出門就越要讓自己出去走走、不想動的時候逼自己做點簡單的家事…等)、有品質的社交、提醒自己在思考及做事上面保持彈性。
3. 心情不好：好好照顧自己(例如：做點喜歡的事、找知心朋友聚會、靜下心來散步欣賞大自然，定期紓壓…等)。

不論你是想要自殺或是身邊有自殺的人，我們都不需要因為「自殺」這兩個字而慌了陣腳。自殺是一個痛苦之人走投無路之下不得不的選擇。我們常常被死亡及結束生命嚇壞了，而忘了終結痛苦及解決痛苦才是真正的重點。

我陪伴過許多自殺者，及在痛苦與死亡邊緣掙扎的人，我時常說：「沒有過不去的痛苦，只怕你把自己弄丟了。」然而，我也很幸運的遇見不少努力不把自己弄丟的人，他們真的很努力，得到的是他們仍有機會感受到原來生命還可以有不一樣的時候。弄丟了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心理衛生資源

以下為較常使用心理衛生資源提供參考：

• 自殺防治專業諮詢電話-安心專線 1925（24小時）
• 生命線-24小時專線 1995
• 張老師專線 1980
• 即刻預約本所心理諮商
• 各縣市社區心理衛生中心